396期・產業趨勢

勞動法規監管意識抬頭 貨品清單藏眉角

全球反勞動逆襲！進出口貿易避雷針

◎撰文╱陳怡寧　圖片提供／Shutterstock

福斯（Volkswagen）直到下游供應商間接告知零件採購來源，才警覺到事態嚴重。畢竟在2020年，全球極力抵制新疆血汗棉花鬧得沸沸揚揚，Gap、Nike、Adidas、H&M等成衣品牌紛紛響應反強迫勞動，拒用新疆棉，就連淘寶等電商通路也將爭議產品下架，當時的記憶猶新。

如今，應援雪球愈滾愈大，繼氣候變遷、淨零減碳轉型後，反強迫勞動的國際勞權意識再次浮上檯面。

歐洲議會在2024年4月23日表決「歐盟市場內禁止強迫勞動製造產品法案」，以555票贊成、6票反對和45票棄權，壓倒性通過，禁止使用強迫勞動製造的產品進入歐盟市場，預計2027年生效。

未來，供應鏈、製造商產品，甚至原料，要想進入歐盟邊境，都將接受更嚴格檢視。外界另一層解讀，這字句意有所指中國大陸供應鏈。

德國汽車大廠福斯（Volkswagen）因採用來自強迫勞動製造國家的汽車零件，導致上千輛汽車被扣留在美國港口。

反強迫勞動 貿易制裁引發的市場焦慮

反強迫勞動浪潮主要起因於美中貿易戰期間，美方陣營譴責新疆維吾爾族的強迫勞動，實則採行貿易制裁。

不僅瑞典H&M等成衣品牌抵制強迫勞動，美國拜登政府也新增強迫勞動的「經濟黑名單」，暫扣新疆「合盛矽業」（Hoshine Silicon Industry）等製造商出產的太陽能板材料，並在數月前重申「防止維吾爾人強迫勞動法」（Uyghur Forced Labor Prevention Act，UFLPA），擴增強迫勞動中國企業清單。無論如何，這都動搖了全球供應鏈。

美國白宮表態不會忍受供應鏈中的任何強迫勞動行為，並頻頻督促企業檢視供應鏈。近兩年，大動作阻止了電子及成衣產品進口美國，影響約29億美元貿易額。

反強迫勞動的氛圍瀰漫歐美，整個歐盟市場近9成依賴中國大陸所製造的太陽能產品，部分歐洲經銷商已開始要求「非新疆」原料證明、產地證明，導致中國大陸矽料廠相繼出走，選擇在新疆以外地區擴產。

若將來歐盟執委會擴大標定潛在違反強迫勞動的高風險產品，將中國新疆地區和太陽能電池與模組列為重點觀察對象，可能左右全球矽料供應鏈運作，對太陽能產品進入歐盟市場帶來一定程度的阻礙。

歐美勞動法規演變 順應反強迫勞動

在這大環境轉變下，太陽能板與汽車產業供應鏈全看在眼裡，不得不更加警惕反強迫勞動法規。

歐盟市場內禁止強迫勞動製造產品法案》首波適用大型企業

自歐盟2023年6月通過《企業永續盡職調查指令》（CSDDD）後，一步步完成「歐盟市場內禁止強迫勞動製造產品法案」（The prohibiting products made with forced labour on the Union market），反強迫勞動的框架愈來愈明朗。

CSDDD要求企業須監控和評估供應鏈合作夥伴，包括供應商、銷售、分銷、運輸、儲存、廢棄物管理和其他領域，以確保不涉及童工、奴役、勞動力剝削等行為，牽涉的企業層面廣泛，2026年前首波適用大型企業：

1. 總部設在歐盟、員工人數超過250名且全球營業額超過4,000萬歐元的企業。

2. 母公司員工人數超過500名，且全球營業額超過4,000萬歐元、營業額超過 1.5億歐元的非歐盟公司（其中至少4,000萬歐元在歐盟獲利）。

一旦供應鏈廠商踩監管紅線，不僅會被點名羞辱（naming and shaming），甚至產品須撤出市場、禁止參與歐盟公共採購。

美國版全球勞工戰略》海關嚴格把關貨品清單

在歐盟之前，美國白宮頒布「全球勞工戰略」，打擊強迫勞動、禁組工會等阻礙勞權行為。

加上2021年通過的《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Uyghur Forced Labor Prevention Act），明文禁止來自新疆的貨品開採、生產或製造，將強迫勞動代入美國關稅法第307條款，即可依違反美國關稅法規為由，處以沒收、甚至過失懲罰。

有前例是，最終產品因某項零件違規而遭邊境整批扣留。因此，進出口貿易廠商格外關注，未來海關會更謹慎檢視出貨產品清單，紛紛備妥供應鏈交易的完整文件記錄驗關，包括：

① 原產地證明

② 訂單發票及付款證明

③ 裝箱單

④ 付款紀錄

⑤ 提單

⑥ 運送紀錄

⑦ 生產紀錄

⑧ 證明生產之庫存紀錄

⑨ 生產步驟清單及進口產品之保管紀錄

⑩ 運送文件

⑪ 每日生產過程報告

貿易廠商無不嚴陣以待，特別是棉花、番茄和晶矽供應商，被美方列入反強迫勞動監管的優先執行產業別清單。

番茄供應鏈等產業也被美方特別列入反強迫勞動監管的優先執行清單。

風險提示 重新檢視供應鏈勞動監管

駐休士頓經濟組長倪伯嘉，2024年初參與美國海關與貿易實務研討會，近距離觀察美國貿易商動態，嘗試逆向反思這波「反強迫勞動」法遵的意義，讓貿易業者理解「因合規而獲益」。

具體來說，這次在供應鏈監測下，主要要求貿易業者有效法遵強迫勞動規定，落實社會責任。倪伯嘉認為，新世代進出口業者若欲經營成功，建立良好企業形象，面對反強迫勞動，不能只是單純被動「避凶」，而要朝向「趨吉」發展。

倪伯嘉表示，順應這大趨勢，企業內部應建立制度避免與「實體清單」交易，追蹤供應鏈落實盡責調查，並累積專業能答覆海關等執法部門查詢，證明銷往美國貨品無涉強迫勞動。

另外倪伯嘉也留意到，現在美國貿易律師在彙整執法扣留涉強迫勞動的產品，已持續擴大到電子產品、太陽能電池、服飾鞋靴、汽車零件、工業原料、基礎金屬、農產品等供應鏈。

美國貿易律師在彙整執法扣留涉強迫勞動的產品，已持續擴大到太陽能電池、服飾鞋靴等。

這意味著，美國國土安全部持續將強迫勞動企業列入「實體清單」，海關近期也增加執法人員與相關預算。在倪伯嘉看來，台灣進出口業者更應及早注意供應鏈風險，甚至指派專人研究歐美法遵手冊，避免遭遇商譽與交易損失。

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後 台灣貿易商的新思維

歐美市場是台灣重要的外銷、代工品牌客戶所在地，甫簽署完成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US-Taiwan Initiative on 21st-Century Trade）再次強調反強迫勞動意識，暗示台灣貿易商須和美方供應鏈同調，建立供應鏈邊境監管機制。

行政院經貿談判辦公室更表示，台灣須先了解國際勞工組織（ILO）規定，互相參照海內外勞動法規議題。畢竟台灣製造業供應鏈的移工人數多，在反強迫勞動趨勢推動下，產業勞動環境正在劇變，迫切亟需符合監管防雷。

安侯建業進一步說明，由於強迫勞動法遵趨嚴，台灣供應鏈若被查到違規風險，不僅歐盟客戶無法下單，貿易商也無法繼續從歐盟購買原料產品，會直接影響600億歐元進出口額，還可能丟失外資投資機會。

勤業眾信也表示，台灣廠商大多位處全球供應鏈的關鍵位置，了解供應商客戶規定，落實反強迫勞動，是貿易鏈最基本要求，企業可思考委託獨立第三方機構，導入適當數位工具，完善稽核勞動權益相關法規遵循調查，可預防風險並降低成本。

在這全球供應鏈的反強迫勞動浪潮裡，台灣供應廠商無法置身事外，種種市場調研都指向，應建立全新進出口貿易條件，在浪潮下明哲保身。■